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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这是木心先生诗作《从前慢》的片段

在这日新月异的世界

消失的,何止是好看的锁和精美的钥匙

在中国,有项非物质文化遗产

其中有很多古老的手艺

虽然美好,却随着时代的变迁

陷于尴尬的境地——

一边被颂咏,一边被淡忘

停留在了旧时光里

这便是《手上的朴光》一书试图重现的世界

01

从前慢·机器无法复制的美好

每一个传统的手艺的背后

都有一群不息工本,精益求精的匠人

一副78厘米宽的云锦

织面上有根丝线

挖花盘织,逐花异色

从不同的角度观察

花样便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妆花”

是南京云锦中织造工艺最复杂的品种

依靠手工

将花样与织布同时进行

没有任何机器能替代

一个手艺纯熟的织工埋头织8小时

只能织出5~6厘米云锦

距离南京公里的贵州省三都县

水族妇女传承着一种

以马尾为丝的古老刺绣技艺

取三根白马尾毛

拧成一股芯

用白色丝线匀密地绕裹上去,便成了马尾丝

绣在土布的背带,鞋子和绣片

摸上去有种浮雕的质感

历经若干年,布都朽烂了

绣在上面的马尾丝线仍能保持原样

水族女子出嫁时

娘家,都要给女儿准备

一条结实的马尾绣背带

是用来背孩子用的

等孩子们长大后,就会被放在箱底

传作“子孙背带”

马尾绣法耗时费力

一条背带,就是一年

一小张绣片,就是一个星期

三都县的水族妇女韦桃花

用了二十多年才绣完

出嫁时嫁妆里的四十匹土布

这些留在慢时光里的人

守着现代机器无法批量生产的美好

不让它们随着岁月一同隐去

02

造物之妙·灵性与传承

器物的灵性,来源于匠人

老一辈的苗族蜡染师傅

没有人学过画画

花草树木,鱼虫鸟兽

看见什么线条,便用蜡刀绘出什么线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

丹寨的阿勇婆婆,画的蝴蝶

脊背像是一条鱼的纹理

鱼的胡须,又像是蝴蝶的触角弯曲

花朵的叶片,则像蝴蝶扇动的翅膀

过时的物品

也曾承担着文化载体的角色

一副天竺筷上的纹案,需要三次火烙

匠人拿捏着火候,速度和力度

把烙花铁板放在炉上加热

旋转竹筷,让铁板接触到竹筷表面

青烟飘散,留下暗红的烙印

是诗词、梵音、佛寺、柳絮、春潮

杭州的气韵

便被浓缩在这不足5毫米宽的竹棍上

三段式烙花,顶部装锡头,是天竺筷最典型的样式

据《天竺筷志》记载

年,光杭州曾经最热闹的商业街大井巷

就有十余家天竺筷作坊

而今,还有多少人能记得或想起

这昔日的杭州符号?

03

现实无奈·手艺人的窘境

很多时候

人们眼中的艺术和文化底蕴

承载着的却是匠人的基本物质生活

云南的鸟笼村

有60多户做鸟笼为生的人家

村里的竹木协会会长张树国

家里摆满了鸟笼

他的师傅,杨春

是村里公认鸟笼做得最好的

家里却一个鸟笼也看不到

一个笼,从拉条、箍笼

到门框的竹雕,笼顶的黄杨木葫芦

最后笼门上的象牙雕饰

都由他自己编,自己雕

一年最多也就做三四个

做好了,也留不住

要卖出去维持生活

制作鸟笼的工具

年,电视台要评个奖

邀请各地手工艺大师参加

他没去

因为没有笼子,卖完了

如今,大多数真正的手工艺人

仍无法靠手艺过上富裕的生活

陕西绥德

素有“石雕之乡”的美誉

尽管工匠更愿意用手叮叮当当地敲

灰尘少,噪音小

稳定性好,且纹路细致

弹出的碎石也不会弄伤自己

但老板们不干

石匠们只好拿着电钻

雕完一个,雕下一个

手上的灵性

正在被现实消磨殆尽

04

越繁华,越落寞

在民间艺术中,我们能窥见的

除了时间沉淀出的精美

便是岁月的残酷

缂(kè)丝

是一种中国独有古老丝织工艺

在缂丝机上,采用通经断纬的织法

将五彩的蚕丝,缂织成色彩变化丰富的织物

常有“织中之圣”的盛名

从17岁到70岁

一辈子都在缂丝的王金山

见证了这半个多世纪里

这项工艺的沉浮起落

王金山用缂丝工艺制作的屏

80年代,中日建交后

日本的收藏家们流连于江南

在巨额利润的刺激之下

苏州古城的人们

纷纷投身于一场缂丝狂欢

渔民把渔船停泊在太湖边

木匠把卷尺钢锯收进工具箱

女人作花,男人打底

乐此不疲

缂丝的人数超越了明清

达到历史之最

但因没有规划

偷工减料,滥竽充数

不过短短十年,随着客源流失

这场缂丝复兴运动便走到了尽头

工厂和作坊相继倒闭

昔日全城同时转动着上万台缂丝机

而今却只剩几十台

在转瞬即逝的中国民艺黄金时代里

西湖绸伞与缂丝有着相似的命运

正宗的绸伞

伞骨选用杭州当地的淡竹

竹竿被均匀片成36片或32片

所谓“撑开一把伞,收拢一支竹”

绸伞收起来时

便会拢成原来竹子的圆筒形

连纹理和竹节都与竹竿相吻合

撑开后

伞骨根根压在绘满西湖美景的绸面

绸面上的《白蛇传》图案

80年代

西湖绸伞厂一年要生产10万多把伞

内销和作为工艺品出口

但如今,只能靠拨款得以传承

游客们买工艺伞多是为拍照

相比多元工艺精致的西湖绸伞

8块钱的尼龙伞

成了绝大多数人的选择

无人知晓

当初人们购买绸伞

是想获得一把伞,还是一段西湖的记忆

岁月如流不复返

往日的繁盛

为何会落得如今的冷清?

05

笨拙与先进

每一个民艺传承者

都在做着看似与社会脱轨的工作

光绪年间《富阳县志》载:

竹纸出南乡,以毛竹,石竹二者为之

……为邑中生产第一大宗

可如今的富阳蔡家坞

造元书纸的作坊只剩蔡玉华一家

因为造这种纸的过程太繁复了

光备料就要花费小半年

巷里共用一台石磨,只有蔡家做元书纸,

每次磨料,要先把别人家做迷信纸残留的纸料抠出来

(图为迷信纸料)

毛竹削去青皮留下里面的嫩肉

浸泡10天,稀石灰腌制10天,再煮7天7夜

取出,在塘内反复捶打到只剩纤维

放置发酵一个月,直至竹料变得像豆腐一样

再放入塘中浸泡

两个月后才可取出用石磨研磨成浆

用几乎与《天工开物》记载相同的抄纸

长期浸泡在浆液中

蔡玉华的手夏天经常感染

冬天被冻到僵硬

整日帮忙晒纸的妻子说

“有本事的人早不这么做了,我们笨嘛”

而对于看着父母造纸长大的孩子来说

“再不好好读书,长大了去做纸啊!”

是极有威慑力的训话

花费这么多力气造出的纸

也只有他们才知道

燃尽后会化为白色的粉末

而普通的纸,灰烬是黑灰色的

贴在煏弄的滚烫铁板上烘干的元书纸

就像同样是蓝夹缬

多数人看不出

化学染料硫化蓝

与蓝草制靛染料有什么不同

但老实守旧的艺人陈松尧却不肯改变

因为他能看出

两者颜色纯度的差别

蓝夹缬是蓝花布的一种,中国雕版印染的活化石

就像儿子学会了电脑排版和铅字印刷

木活字的第23代传承人王朝晖

依然坚持

“修宗谱是古老的事情

老宋体和木活字这样古老的印刷方法

才能与之相配”

排除在工业体制之外

这些朴素的手艺

因慢的美好

被珍视和赞美

也因慢的笨拙,而被舍弃和淘汰

06

留不住的旧时光

谈到手艺的传承

几乎所有的匠人都会叹上一声气

他们甘愿将一生花费在一件事

可年轻人呢

拜师学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乌铜走银

是始创于云南石屏的传统铜制工艺品

想要做好,就必须掌握

冶炼合金、雕刻造型、

书法绘画、阴刻微雕等技艺

每次有人来拜师

袁坤林都会把话说在前面:

要学会的话,不能低于5年

以铜为胎雕刻图案,填入熔化的银(或金)水,冷却后打磨光滑处理

时间久了底铜自然变为乌黑,透出银(或金)纹图案

距今已有百余年历史的黄岩翻簧竹雕

因刻在毛竹内壁的簧面上而得名

随时间流逝,簧面颜色会逐渐变深

一辈子都在刻翻簧竹雕的罗启松

年申办了一个翻簧研究所

固定成员共有3个

——他,妻子,儿子

徒弟们来来走走

如今只剩两个

他说,如果有人想学这门手艺

愿意无偿传授

后来发现,免费都没有人来学

徒弟花费时间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好卖

只有在他的引荐下

才能偶尔卖出一两个

在民艺的世界

比吸引年轻人更难的是

留下这些年轻人

在这个充满机遇和选择的年代

有多少人耐得住寂寞

凭什么耗费整个青春,起早贪黑

跟随师傅专研一门不赚钱的技艺呢?

上了年纪以后

留不住、带不走和放不下

成了匠人们共同的愁绪

卢梭曾在《爱弥儿》中说

“在人类所有的职业中

工艺是一门最古老最正直的手艺”

在《手上的朴光》中

最令人感动和心酸的是

面对传统手艺的逐渐衰落甚至消失

这些手艺人

仍在遵循传统而精细的手工方式

认真对待着每一件物品

而这个讲求速度和效率的社会

至少应该给这些缓慢的进程一个机会

才能不辜负他们的坚守和匠心

主笔

清凉油

编辑

燕妮黑羊

图源

《手上的朴光》、《了不起的匠人》

部分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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