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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可·波罗这个名字肯定很多朋友都曾经听说过,应该说无论他是否来过中国,这个人曾经存在过还是没有太大争议的。根据意大利的一些史料记载,马可·波罗大约是公元年出生在意大利威尼斯,公元年又在威尼斯去世。但马可·波罗之所以为人所知,其实跟他的籍贯以及他在意大利做过什么都没关系,而是因为他自称来过中国,而且留下了一本详细讲述他在中国经历的游记,也就是《马可波罗游记》(下称《游记》)。但这本书自从诞生之后,就曾引发了广泛的争议,从古到今都有无数人曾经对它的真实性,也就是马可·波罗到底来没来过中国提出过质疑。那么马可·波罗的这本书究竟都记载了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对它提出质疑?它在历史上又曾经起到过什么重要作用呢?

《游记》如何影响了世界历史?

关于《游记》内容的真实性,其实有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就是在中国,其实有很多学者都认为它有比较高的真实性,也就是认为马可·波罗确实到过中国。而其中的原因其实也挺好理解,因为《游记》所描写的中国可以说就是近代之前欧洲人所能想像的人间天堂的极致景象。

近代欧洲人想像的马可·波罗形象

比如在《游记》里,提到“蛮子国王”(也就是南宋皇帝)的宫殿时,曾经留下了这样的描述:

内有世界最美丽而最堪娱乐之园囿,世界良果充满其中,并有喷泉及湖沼,湖中充满鱼类。中央有最壮丽之宫室,计有大而美之殿二十所,其中最大者,多人可以会食。全饰以金,其天花板及四壁,除金色外无他色,灿烂华丽,至堪娱目。

而马可·波罗对于元朝的首都北京也留下了类似极致繁华的记载。所以其实在马可·波罗的记载中,无论是中国南方还是北方,都是在当时高度发达,极度繁荣的景象。所以如果证明马可·波罗的记载为真,那么至少也可以从一个侧面说明当时中国的社会发展水平是远远超过西欧的(当时马可·波罗的故乡威尼斯差不多是西欧最为发达的地区)。

但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游记》问世之后,它在欧美地区屡受质疑的原因之一,而这种质疑甚至在《马可·波罗游记》最初的名字里也有体现:我们中文里所使用的《游记》这个书名是翻译自英文里的TheTravelsofMarcoPolo。但其实这个名字并不是《游记》最初的名字。在马可·波罗的母语意大利语里,这本书最初的名字其实叫Ilmilione,如果直译过来,意思是《百万之书》。

早期的一版《马可波罗游记》

至于这个“百万之书”是什么意思,目前并没有定论,但有一种比较常见的观点认为,“百万”其实是当时马可·波罗在家乡的一个外号,而他之所以有这个外号,是因为周围的人认为他跟别人讲了无数离奇古怪的事,恨不得能有万种。所以《百万之书》其实带有“奇闻怪谈集”的意思,那么这个书名本身,其实也就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许多欧洲人并不认为《游记》内容为真的态度。另外,在蒙古帝国时期,罗马教廷也曾派遣使臣到过蒙古汗廷,其中的两个使臣柏郎嘉宾和鲁不鲁乞在返回欧洲之后,也曾记载过一些自己在蒙古地区的见闻,都把东方描绘地非常野蛮落后,这和马可·波罗的描述成为了两个极端,因此更加坚定了多数欧洲人不相信马可·波罗记载的态度。

哥伦布出海时携带的《游记》,旁注都是哥伦布亲笔

但《游记》确实是一本充满大量细节,而且内容丰富多彩,非常能激发人类想像的奇书。所以在它诞生之后的几百年,也很自然成为了许多有意前往东方淘金的探险家热衷的读物。比如在公元年发现了美洲新大陆的哥伦布,就是《游记》的忠实粉丝。他在发现美洲的航程中不但带有一本《游记》,而且阅读十分仔细,在页边写下了数百条注释。直到他在美洲岛屿登陆之后,还曾认为自己是到了马可·波罗曾经记载过的“蛮子国”,也就是南宋。

所以从这个角度,《游记》里所描绘的那个天堂一样的中国也可以说是哥伦布想要出海发现抵达亚洲新航线的主要动力之一。因此其实无论马可·波罗是否真的来过中国,《游记》曾经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世界史是没有太大疑问的。

《游记》里关于中国惊人准确的记载

而《游记》能在饱受质疑的情况下在欧洲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力,一个重要原因是针对当时的中国,其中提供了大量非常生动的细节。而这些细节也包含一些当时的历史事件,而其中的一些事件跟中国史书中相关记载高度吻合。

近代人据《游记》确定的马可·波罗行程

而在其中最为精确的一个记载是马可·波罗他们一家离开中国的契机。根据《游记》的记载,他们当时离开中国,是因为他们当时陪伴3名波斯使臣Oulatay、Apusca和Coja护送一位名叫阔阔真(Cocachin)的蒙古女孩去波斯,之后他们从波斯回了意大利。而在中国史籍里,对这件事也还真有记载。根据明朝《永乐大典》所引述的元朝《经世大典·站赤》中记载,当时确实有一个蒙古伯岳吾部的贵族女孩在3个名叫兀鲁、阿必失呵以及火者的使者护送下前往波斯。而这3个使者的名字跟马可·波罗所记载的名字译音正好能够对上。

而且这件事当时并不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件,所以《元史》里都没有记载。而这恰恰反而说明:马可·波罗通过耳闻知道这件事的可能性其实并不是特别大,所以也就说明他和家人还真有可能是参加了这次护送之旅,所以才对其中的细节知道得如此清楚。

欧洲人想像的马可·波罗面见忽必烈场景

而另外一个马可·波罗记载比较精确的事件则是元朝初期著名的权臣阿合马被杀事件。《游记》里曾提到,当时一个名叫Cenchu的元朝官员,因为自己的母亲、女儿和妻子都被阿合马污辱,所以和一个名叫Vanchu的人合谋,在一天晚上杀死了阿合马。

而这件事的细节也和中国史书记载高度吻合。根据《元史·阿合马传》记载,阿合马是被一个名叫王著的汉人和一个被称为高和尚的僧人密谋杀死的。那么这样一比较,Vanchu明显就是王著的译名,不过另外一个人,也就是马可·波罗所说的Cenchu却跟高和尚对不上。但是有学者经过研究后认为,Cenchu其实有可能是“千户”这个词的音译,因为马可·波罗说Cenchu是管领0人的军官,而汉文史籍里更是明确记载王著是益都千户。所以马可·波罗可能是把王著的名字和官衔当成了两个人,这样的话这段记载按照当时的眼光看也是非常详细以及精确的了。

保存在意大利热那亚的马可·波罗像

另外,《游记》中还详细提及了当时元朝盐业相关情况和盐业垄断所产生的暴利,而且马可·波罗还列出了当时中国的四大食盐产地,即长芦、两淮、两浙和云南,而这个记载也是非常准确的。

除此之外,《游记》里还提到了襄樊围城战、元朝讨伐日本以及中国使用纸币等情况,以及大量中国各地的地名。通过近代的深入研究,学者们发现其中许多地名都确实可以和中国地名对上,而且一些地理环境的记载也都吻合。而这跟前文提到的柏郎嘉宾和鲁不鲁乞等人对于东方的记载可以说有本质不同,因为他们的记载基本上都是把东方往非常刻板的欧洲传说上在套,细节非常缺乏。那么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说:马可·波罗的这些记载已经足以证明他确实到过中国呢?

对于《游记》的质疑以及可能的解释

当然还是不能。因为《游记》里也还是有很多和事实不符,甚至可以说已经被证伪的内容。

中国杭州的马可·波罗塑像

比如,前文我们已经提到,《游记》之所以会被称为《百万之书》很可能就是因为其中记载了无数当时被欧洲人视为奇闻的内容,但以现代眼光看,当时中国一些和欧洲差异最大的特点在《游记》中却全无记载。比如当时中国的汉字,《游记》对其自始至终只字未提。另外,虽然马可·波罗提到当时元朝使用纸币,却对制作纸币的印刷术只字未提,而当时印刷术绝对是中国独有的逆天科技,以写奇闻著称的《游记》对其只字不提也比较奇怪。此外,马可·波罗对于当时中国人生活中必不可少,而世界其它地区还基本不存在的茶叶和饮茶习惯也只字未提。而类似这样的质疑还有许多,也都让人对于马可·波罗是否真的到过中国产生疑问。

另外,马可·波罗说自己曾经多年担任苏州的地方官员。但他对当时苏州的记载却在很多方面和苏州的实际情况不符。比如他说苏州生姜和大黄的集散中心,而这些作物是来自苏州周边的山区。但中外学者翻遍元朝的各种记录也找不到一个跟马可·波罗接近的苏州地方官员,而且苏州在历史上从未因为盛产和销售生姜和大黄而闻名。

马可波罗死后埋葬于此教堂周边墓地

而还有一个可以说已经被证伪的记载是:马可·波罗说他曾参加襄樊之战,而且在蒙军久攻襄阳不下的情况为蒙军献上了抛石机,帮助蒙军攻占了襄阳。这段记载虽然粗看和当时的历史有接近之处,但仔细对照却是差之千里的。

首先,中国史料里也确实记载了有人献回回炮,也就是大型重力抛石机,帮助蒙军赢得襄樊之战胜利的事。但当时蒙军是在久攻樊城不下的情况下使用抛石机攻破了樊城城墙,而不是襄阳。另外更加重要的是,中国史书里其实对献上回回炮的两个人有明确记载,他们分别叫阿老瓦丁和亦思马因,都是元朝色目人,分别来自今天的伊拉克摩苏尔和阿富汗赫拉特周边地区。而且他们都在元朝终老,死后他们的儿子还都继承了他们的官职。而这些都和马可·波罗完全对应不上,所以可以肯定是《游记》中的相关内容是虚假的。

早期一版法文版《游记》所描绘的忽必烈

当然,仅凭《游记》游记中没有记载什么东西就断定马可·波罗没来过中国也还是比较武断的,因为《游记》毕竟不是百科全书,里面对有些事物没有提及也是挺正常的现象。而且《游记》的原稿早就遗失了,因为欧洲当时并不存在印刷术,所以后来游记主要是通过各种手抄本在欧洲流传的,而且很快就在不同语言之间进行过翻译。而许多抄写和翻译《游记》的人也都曾经根据自己的好恶对《游记》进行过增删,也就是有些内容被删除,有些原文没有的内容则被添加了进去。比如有记载显示,最早将《游记》从意大利语翻译成拉丁语的修道士皮皮诺就曾经删除了不少《游记》中的内容,因为他觉得那些内容从宗教角度很不虔诚,甚至可被视为宗教异端。所以这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为何一些本该出现在《游记》里的内容没有出现,以及一些不准确的记载了。

不过,无论这些方面可以有怎样的解释,但中国史料中确实没有任何跟马可·波罗相关的记载,尽管他自称是忽必烈的亲信,还在苏州为官多年。所以从史料相互印证的角度,目前并没有任何史料可以印证马可·波罗到过中国。

另外,《游记》里还有一个现象非常有趣,就是马可·波罗得到印证的中国记载中,不知为何总是带有明显的波斯色彩。比如前面我们提到的蒙古女孩前往波斯的相关记载。而阿合马被杀的记载其实也有一些波斯特点,因为虽然这件事是发生在北京,但因为此事影响巨大,所以当时波斯的一些史料里也记载了相关事件。

伊儿汗国所在区域

另外《游记》里虽然提到了很多中国地名,但其中绝大多数地名的写法却都是波斯语里的写法,比如元大都和福建泉州,在《游记》里这两个地方分别被称为了汗八里(Cambaluc)和刺桐(Zaitun)。这对于一个自称在中国生活了10几年的人来说也是比较奇怪的。所以许多学者也认为,其实马可·波罗可能并没有到过中国,而只是到过蒙古人在波斯建立的伊儿汗国地区,《游记》里中国相关的内容都是他在波斯听到的,所以对中国的记载才有了这些浓浓的波斯味。

桃花石杂谈对于这种看法是比较认同的。因为在《游记》所描述的那个时期,其实也是历史上中国和波斯交往最多的时期之一。当时蒙古第三次西征之后在波斯建立的伊儿汗国说是唯一一个对元朝称臣的蒙古汗国,其每一任大汗都要得到元朝皇帝的册封。而且当时曾有大量中原汉人移居波斯地区。他们当中既有参加西征到达了波斯的汉军,也有大量汉人工匠和医师。一些史料甚至记载,当时伊朗西北部地区还曾经存在过一个名为豁夷城的汉人城市。现代考古的一些发现也说明,当时在伊儿汗国的王宫中也长期生活有不少汉人。而在这个时期,伊儿汗国与欧洲的交往也非常密切,其大汗曾经多次向位于意大利的罗马教廷派遣使臣,联络共同打击埃及马穆路克王朝的事宜。(下图为公元年伊儿汗阿鲁浑至罗马教皇尼各老四世的信件,上面加盖汉文国玺“辅国安民之宝”,此时正是《游记》所涵盖的时间)

所以当时马可·波罗家族曾经到过波斯是一点也不奇怪的,而他们在波斯曾经遇到过一些定居在当地的汉人,双方有过密切交往也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情况。当时如果马可·波罗家族是是跟波斯做生意,会说波斯语也不奇怪。而生活在波斯的一些汉人会波斯语也很正常,这样双方很大概率是利用波斯语进行交流,那么马可·波罗对中国的记载中带有鲜明波斯特色也就是正常情况了。

所以桃花石杂谈认为:马可·波罗很大概率还是没有到过中国。但他所记载的中国,却在很多方面也是非常接近事实的第二手资料,所以其中才有了大量精确度超越时代的细节。但因为这些内容毕竟是道听途说,而且经过了不同语言的翻译,所以其中有自相矛盾,乃至错误之处也都比较正常。当然,这些观点也都是基于史料的一种推测了。而无论马可·波罗是否真的来过中国,他的《游记》曾经成为过一种文化现象,对世界历史产生过一定影响,因此也具有重要意义,这都是没有太大疑问的了。(图片来自网络,侵权告知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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